相思长叹一声，语气中带着几分疲惫：“我知了。我会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有时会在廊远远望着她的背影，那目光中似有千言万语，却始终无法。直到她的影消失在曲折回廊尽，他才默然转离去。

        耳边传来窃窃私语，显然那几位大臣也在此等候召见。或因皇帝尚在午憩，众人索倚在树荫乘凉闲谈。虽隔着假山与繁枝密叶，却能清晰地听见他们的对话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晓得。”相思闭目靠在车上，语气淡漠，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。

        当真是不由己吗？

        “皇帝还了个旨意――‘凡关氏商队，须由周家军护送’。看似周家得了好，实则是让他们分兵护商，劳心劳力不说，还得为关家担风险。这可是个两难之策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的睫微微垂，神平静，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。可是她的指尖却微微颤抖，连她自己也未察觉。她忽然想起，成婚之初同乘车，他嫌她话多，说她聒噪，闹得人心烦意乱。那时她又羞又恼，很是自责。

        相思在心底自问，却又自嘲地笑了笑。若说联姻是不由己，那么杀害自己的皇兄呢？

        如今，二人同乘一辆车，赶往镇国侯府赴宴。车微有晃动，厚重的帘幕垂，隔绝了外的喧嚣。

        连珠在旁将消息轻声告知，相思笔微顿，心中仿佛被什么细小而尖锐的东西划了一。但很快，那一瞬的刺痛也变得麻木。她只是淡淡地应：“你光好，挑一件合适的送过去便是了。”

去影。

        初秋来临时，长滟也传来了好消息。大夫诊治过后，满面笑容地喜：“夫人已经有了两个月的孕，可喜可贺。”沈老夫人陪在边，欣喜异常，让人赶紧把消息传给周述，周述却什么表示都没有。惹得沈老夫人十分生气。

        正谈得闹，小监忽然气吁吁地跑来，满脸堆笑地招呼：“大人们，皇上醒了，请随才前去觐见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倒是连珠轻轻为她扇着，中满是忧虑。她端详着相思的神，犹豫片刻，方才柔声劝：“想来关家女府，也算是朝政之事，驸爷可能真的是不由己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自从长滟府，相思便与周述几乎形同陌路。虽在一个屋檐，却总是见不着面，偶尔碰上了，也是她匆匆经过，不愿多留片刻。

        如今却反了过来。是她嫌他话多，甚至一句也不愿听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说，你们听闻了吗？这关家自从与周家联姻后，倒真是吃得开啊！听说从陛那里讨得了北方三镇的盐铁专卖权，实在是得油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连珠微微迟疑：“侯府那边的意思是，过几日陛要到镇国侯府为老夫人贺寿，咱们这边恐怕也得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相思没有动，仿佛连呼也放轻了，只是怔怔地望着远的太池，湖澄澈如镜，浮光掠影，却终究藏不住那深的幽暗。

        相思怔怔地望着湖波粼粼，风起时，光如碎银跃，刺痛了她的。她依旧没有开，心中却已明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哦？此话怎讲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周述的目光落在相思上，连而贪婪，似是想将她的每一个细微表都刻心底。他望了许久，终究忍不住开：“我知你不愿去，可是今儿陛要来，实在是推脱不得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这话可只知其一，不知其二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可不止如此。我那儿和周家的那个不成的二郎交好，听他说，皇帝还暗中许了周家私铸兵的权利。更甚者，连四郎周迹昔年掌握的旧，也分拨了一分还给了周家，驸爷也得了一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无论怎样，面上的事，总还是要过得去。

        消息传到相思这边时，她正在书房中，执笔回信。周翎的信不久前送来，言辞真切而关怀备至。想来他是从周遇的家书中得知了京中变故，特意来宽她。信中说，他年末便可回京述职，还在西北寻了许多好东西，要带回来给五婶补。

        周家与关家联姻，看似各自被束缚，实则也皆得其所。关家借此攀附权贵，周家则稳固了自的权势。更何况，周家真正想要的，无非是周迹当年手的旧兵与铸造兵的权利。

        几位大臣闻言，忙不迭整了整衣冠，依次跟在小监后，朝御书房方向行去。

        相思握住连珠的手，声音低而轻：“陪我回府吧，我累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周家总是有那么多的“不由己”。可是她已经疲倦至极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这可是帝王权衡之术啊。赏赐有加，看似恩，实则是把周家牢牢拴在朝廷的大缰绳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漫长的酷暑，闷难耐，可她的心，却总是冰冷。